可丁白澤只是把他安排在一個很正常的房間裡，吃著很正常的三餐，穿著很正常的衣服，晚上很正常的睡覺。葉傾羽絲毫放鬆不下來，相反，他更緊張。這種正常背後，往往隱藏著令人難以容忍的不正常。
早飯時丁白澤處理一些緊急的檔案，把盤子裡剩下的一塊燻肉扔給懶洋洋趴在地上的黑豹。他今天有事要出去，穿得比較正式，回頭見葉傾羽已經吃完飯站在那裡，便道：“覺得無聊可以看看書，書房裡有很多，你應該會喜歡的。”
葉傾羽乾巴巴地道：“是，丁哥。”他的心裡吐出口氣，到底還是來了，他想，書房一定擺著某種道具，那些書一定有古怪。一直是這樣的，有些人非常喜歡奴隸的主動，他們設定一些小遊戲，和奴隸玩，看著奴隸找到一個按o棒，然後歡天喜地地塞進自己的後面，y蕩地ng叫。
葉傾羽跟著管家一步一步走到書房，死板得像只木偶。這個遊戲他玩過太多次，多到早已厭倦。
丁白澤不知道葉傾羽的想法，他的腦子都被即將拜訪的人佔滿了。車子滑出主宅，直奔市中心。就在市政府邊上，有一處私人住宅，坐落在高樓大廈之間，四周圍著鬱鬱蔥蔥的樹木。這樣寸土寸金的地方，居然能擁有四合院一般的私人院落，這種人的身份絕非一般。
丁白澤剛剛整頓了幫內紛爭，開始向外逐步擴充套件，要站穩腳跟，自然需要這樣的人襄助。
丁白澤下了車，拿著禮物，不用手下人跟著，漫步踏入。
這座宅子可以看出很有年頭了，顯得古樸典雅。繞過九魚戲荷的影壁，迎面有人走過來：“是丁先生麼？叢先生有點事要忙，請您到書房稍等片刻。”
“好的。”丁白澤微笑，尾隨那人沿著青磚地繞過前廳，走到西南角的書房。
那人奉上香茗便下去了，諾大的書房裡只剩下丁白澤一人。這裡兩面是書櫃，一直高高地頂到天花板，裡面滿滿當當全是書籍，偶爾有幾樣古董作為點綴。
丁白澤嗜書，忍不住隨意chou出一本翻看，是《資治通鑑》。書有些舊，扉頁上一個清秀的字型：“師兄生日快樂。嵐贈。”正文內容很多批註，看得出來讀的人十分認真。字型和扉頁上的不一樣，剛勁有力得多。
丁白澤來之前聽說過叢展軼的一些事情，聽說有個小師弟，喜愛得不得了，輕易不肯帶出來見人的。
丁白澤笑笑，把書放回去，揹著手繼續打量書房。一瞥間見書桌對面的牆上掛著許多照片，用的全是深藍色的相框，亂中又有一種整潔的美感。凝神看時才發現全是同一個少年，站在領獎臺上，舉起胸前的銀牌面對鏡頭，笑得有點靦腆。
恐怕這就是叢展軼的小師弟了，漂亮得像個女孩子，抿著唇，帶著幾分不好意思。很難想象這麼個秀秀氣氣的小男孩，竟會是個武術高手。
丁白澤一幅一幅照片看過去，有他練武術的，有他游泳的，不過大部分都是領獎的。還有幾張和別人的合影，三個人一起站在第一名的領獎臺上，從位置上來看，這位小師弟奪得的應該是第二名。
丁白澤的目光忽然定住了，他不由自主湊近照片，那位把手搭在小師弟肩頭上的第一名，似乎是葉傾羽。
他猛地想起羅大麻子對他說過的話：“這孩子曾經是武術冠軍呢……”
丁白澤皺皺眉頭，剛要細瞧，後面傳來一個沉穩的聲音：“丁先生嗎？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
丁白澤連忙回頭，面前站著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正是這間老宅的主人——叢展軼。
丁白澤伸出手去和他相握：“你好，叢先生，冒昧拜訪，希望沒有打擾到您。”
叢展軼一擺手：“坐。”他的面容很嚴肅，帶著一股子不怒自威的氣度。丁白澤把從日本帶回的禮物奉上，是井上雄彥親筆簽名的一套《灌籃高手》，還有作者的幾頁手稿。稱不上貴重，但是很難得，有點投其所好，聽說叢展軼的小師弟，是灌籃高手迷。
果然，叢展軼見了微微一笑，道：“有心了，多謝。”
丁白澤一指牆上的照片：“這就是令弟？”
“對。”
“好像奪得過很多大獎。”
叢展軼淡淡地道：“不過是小孩子玩玩罷了。”
丁白澤笑道：“能玩成冠軍，也不容易啊。”他特別指了指最後一張，“那是97年吧？全國冠軍？”
叢展軼見他是真的感興趣，倒有幾分詫異。來拜訪他的大多談公事，阿諛逢迎之輩也見過不少。不過他性子古板，不近人情，顏面又冷，很少有人能在他面前表現得自在。
對於丁白澤為什麼要來這裡，叢展軼心知肚明，只是沒想到這位青年人對幫派紛爭避而不談，只提小師弟許山嵐，言下大加讚賞。叢展軼來了興致，索性離座走到那組照片前，道：“是啊，全國散打冠軍。”
倆人話題一直在許山嵐身上打轉，丁白澤問一句，叢展軼答幾句，漸漸的說得多起來。原定見面只談一會，沒想到一聊就是半個小時。
叢展軼對這個師弟並無過譽，只說他太懶不好好練功，胡亂混個名次，無非第二而已，武術從來不曾得到過冠軍，後來乾脆改為散打。
他嘴上這麼說，眼睛裡那種柔和的光彩卻令人難以忽視。
丁白澤貌似不經意，指向站在中間的那個少年：“他是第一名？”
“對，叫葉傾羽，功底紮實，又能吃苦，是個好苗子。”叢展軼唇邊露出一抹笑意，“嵐子就佩服他。他後來不比了，嵐子也就不參加了。”
丁白澤心裡一顫：“為什麼不比了？”
叢展軼搖搖頭，似乎陷入一種遙遠的回憶，半晌回過神來：“都是過去的事了，來，喝杯茶。”
丁白澤只能道：“好。”轉過身時，又瞧一眼那張照片，兩個少年並肩而立，笑得一臉燦爛。
10、
丁白澤和叢展軼又聊了一會，聽得有人輕輕敲門，轉頭望去，見一個腰細腿長的男孩子站在門口，冷眼一瞧竟有幾分像葉傾羽。
男孩清亮的目光在叢展軼和丁白澤之間掠了兩掠，轉身要走。叢展軼道：“進來吧，這位是丁哥。”
男孩慢吞吞走進來，像一隻要去曬太陽的仔貓，步子軟軟的，整個人帶著幾分漫不經心。規規矩矩行了個禮，道：“大師兄，丁哥。”
丁白澤連忙站起來，笑道：“這位就是山嵐吧，剛剛看過你的照片，好厲害。”
“小孩子這樣誇他，會驕傲自滿。”叢展軼轉頭對許山嵐道，“回學校好好讀書，不許上課睡覺。”聲音頗為嚴肅，一副教訓晚輩的語氣。
許山嵐垂眉斂目，安安靜靜地站著，臉上看不出是什麼表情，這種消極的隱含抵禦的姿態，又讓丁白澤想起葉傾羽。也許，這個年齡段的孩子都這樣？不知道家裡那位在幹什麼，也許找到幾本感興趣的書，正在靜靜地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