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需一眼。
藺楚疏便意識到, 周長明早已醒來。
是他太過輕慢。
進階元嬰的修士,身體各方面的抗性,都與金丹期不可同日而語。
更何況, 如今的周長明是隻化為人的蜃魅。
靈力強度只怕有過之而無不及。
那麼, 此時的他, 顯然是不願與自己相見的吧。
被淚水洇紅的眼梢,如同烈火炙烤著心房。
他望著周長明深深刺入掌心的手指, 一聲嘆息忍不住逸出嘴角。
迴避,厭惡,仇恨。
或許在這段短暫的、偷來的平靜時光裡,那人能回饋給他的, 僅限於此。
或許辯解有用,但若是讓周長明知道了血御陣的事,局面只怕會更加複雜。
幻惑的甜香襲入鼻端, 卻再也引不起任何溫存。
藺楚疏頓了頓,挺起了脊背。
“我所做之事, 從無一件後悔。”
他涼涼啟唇。
“你認為我狹隘也好,濫殺也罷, 但凡是為了朝音閣的利益,我便半分也不會手軟。”
“倘若無法釋懷,便言盡於此吧。”
藏在廣袖中的手指緊握成拳, 指尖深深刺入掌心:
“你曾是我的義父,師哥,劍靈, 亦是我傾心愛慕,渴望結為道侶的唯一之人。”
“但那些欺騙隱瞞同樣是真,或許在你心中, 我從來都不是第一選擇,過去你不會為我停留,未來也同樣如是。”
“既如此,你我不妨就到這。”
就此停留,或許留在彼此心中的模樣,還稱得上完滿。
周長明身子微微發顫,緊閉的眼眸卻始終沒有睜開。
諸多情緒棲息在藺楚疏眼眸裡,化為一抹沉重的痛色。
關於楊嶠與秦滄硯的奪舍,關於忽然出現的劍靈,關於以蜃魅身份出現的周長明,他還有很多的疑惑未解。
其實他所求並不多,只希望周長明能坦誠相告。
不論真相如何,但凡他對自己的情意是真,就已經足夠了。
但現在,連如此簡單的要求,都成了奢望。
再停留下去註定會被情緒裹挾,他深吸口氣,推門離去。
等到身邊的聲響徹底歸於寂靜,周長明才顫抖著睜開眼。
他費盡全身力氣,才壓抑住喉間的嗚咽。
右手握著那串染血的粉晶手釧,死死抵在胸口。
心房卻抽痛得愈發厲害,如同被絞得越來越緊的繩結,憋悶得喘不過氣來。
自己和藺楚疏,究竟為什麼會走到如今這一步呢?
若說這些糾葛誤會只存在於他們彼此之間,他有信心去戰勝去解決,但如今牽扯到了他人的性命,無論他做什麼,都無法挽回了。
分明……分明系統告訴自己,葉清漪不是感染者。
為何藺楚疏還是毫不猶豫地殺死了他?
心底某處,有個微弱的聲音提醒著他,事實恐怕並不是這樣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