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聲的問候沒有讓康熙的神色緩和半分,他掀起衣袍靴子也未脫,直接盤腿坐在暖炕上,開門見山:“王太醫於昨日在太醫院身亡,皇貴妃可知道?”
皇貴妃心裡一慌,想也不想的否認:“臣妾......臣妾昨日犯了咳疾,未曾...未曾聽說此事。”
康熙冷笑,緩緩抬頭,目光綿長的盯著那藥碗,語氣變得輕柔起來:“或許連表妹你自己都不曾發覺,只要你一心慌,說話就容易結巴。”
他與皇貴妃相處多年,皇貴妃的毛病他心中一清二楚,若是皇貴妃心中沒鬼,此刻她該是一臉委屈的看著他,而不是連說話都結巴。
皇貴妃臉上血色瞬間褪盡,強擠出一抹笑辯解:“是,臣妾對此事的確知情,只是王太醫到底是佟佳氏舉薦入宮的,他自盡,臣妾怕皇上您會多想,所以才否認的。”
康熙再次笑出了聲:“你不是向來都叫朕表哥的嗎?怎麼又叫皇上了?”
梁九功低著頭摳著手指,皇貴妃為了區別與後宮嬪妃,體現自己的獨特,一向都是稱呼皇上為表哥,而稱呼皇上時,同樣說明了皇貴妃心虛。
要是皇貴妃能穩住自己,矢口否認,哪怕是裝也要裝的鎮定,許是皇上還會高看皇貴妃一眼,沒那麼生氣。偏偏皇上都還什麼都沒說,皇貴妃就已經漏洞百出,慌張不已,完全沒有身為皇貴妃的威儀氣度,皇上只會對皇貴妃愈加失望。
皇貴妃無聲的張了張口,面對康熙似笑非笑的神情時,連聲音都發不出來分毫。
康熙沒再追問下去,只抬了抬手,梁九功點頭,隨即出去讓侍衛壓了一個被堵了嘴受了刑,渾身是血的太監進來。
皇貴妃定睛一看,整個人都懵了一瞬。完了,昨日她一心要處理了王太醫,卻把許慶給忘了。
沒等皇貴妃說話,梁九功便解釋道:“皇貴妃娘娘,昨兒孫太醫在景仁宮中查出了能致女子不能生育的藥物,皇上震怒,命奴才徹查,奴才查來查去,就查到了這奴才身上。在慎刑司用了刑才問出來,他是受了您身邊的貼身宮女夏蘭的吩咐,去王太醫那兒拿了藥下在了送去景仁宮的那批物件裡。”
梁九功說著,從袖口裡掏出一張簽字畫押了的口供,雙手捧到皇貴妃面前:“這是許慶的口供,還請您過目。”
皇貴妃顫抖著手捏著口供一角,還沒開啟就像是碰到了什麼燙手山芋一樣,隨手扔在地上,轉身跪在康熙身前,哭訴著否認:“表哥,臣妾冤枉,臣妾沒有做過這件事,都是那奴才陷害臣妾。”
她雙手抱著康熙的腿,慘白的唇顫抖著:“表哥,你要相信我,不是我做的,我真的沒有。”
此時此刻,皇貴妃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就是絕對咬死了不能承認,要是她承認了,那就全完了。
康熙微微彎了腰,將身子往前探,十分輕柔的伸出拇指拂去皇貴妃臉上的淚痕:“朕當然相信不是表妹做的。這件事,都是你身邊那個膽大包天的賤婢瞞著主子做下的,和表妹你無關。”
聽了這話,皇貴妃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連連點頭:“是,是,都是夏蘭瞞著臣妾做的,臣妾毫不知情。”
縱然康熙為皇貴妃找了藉口,可見著皇貴妃此刻對伺候了她多年的奴婢沒有半分情分,遠比不得玥兒重情,他就覺得有些索然無味。
撥開皇貴妃抱著他的手,康熙坐直了身子:“那賤婢此刻已被朕命人送去了慎刑司,賜了加官貼之刑,也算是為表妹洗清了冤屈,表妹放心就是。”
許慶被帶下去,皇貴妃狠狠的鬆了口氣,還好,表哥還是在乎她的。
只是顯然皇貴妃高興的早了,許慶是被帶下去了,可緊接著被帶進來的,是早前給她通風報信的乾清宮宮女蘭溪。
皇貴妃倏然瞪大了眸子,康熙漫不經心道:“朕打殺了你身邊一個得用的宮女,自然要再補給你一個,這宮女覺得在乾清宮待著不舒服,喜歡往你這承乾宮跑,索性朕就把她送給你,也算一舉兩得。”
蘭溪跪在地上,身子不停顫抖著,心中卻有些慶幸,她從未過,她還能活著。
康熙的語氣不容拒絕,皇貴妃識趣的應了下來:“是,多謝表哥體恤。”
“表妹先別急,在把這宮女送給你之前,朕還有件事沒做。”
康熙撫摸著龍紋扳指,看也沒看皇貴妃:“身為奴才,伺候主子只需盡心即可,並不需要一張會搬弄是非的嘴,這宮女的舌頭太過靈巧,朕不大喜歡,還是割了的好。”
他可以為皇貴妃遮掩她做下的陰毒事,但是這並不代表他就可以容忍她把手伸到他身邊,肆意打探他的訊息。
這無疑是比毒害後宮嬪妃更讓他介懷,若是不加以警告,怕是日後愈發助長了她的氣焰。
蘭溪不停的磕著頭求饒:“皇上饒命,皇上饒命,求您看在奴婢伺候過您一場的份兒上,您饒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康熙蹙了蹙眉,梁九功心中一個咯噔,忙叫了侍衛進來。
只見侍衛一手掐住蘭溪的下巴,另一隻手手起刀落,求饒聲霎時消失,一節紅紅的帶著溫熱鮮血的舌頭滾了幾滾,正好停在皇貴妃腳下。
“啊———”
皇貴妃嚇的尖叫一聲,白眼一翻當即暈倒在地。
瞥了眼因受驚過度暈倒的皇貴妃,康熙下了暖炕抬腳出去:“傳太醫。”
第28章
從承乾宮出來, 越過跪了滿院子的奴才,康熙抬腳便欲往景仁宮去。
就在這時,身後忽然傳來了蘇茉兒的聲音:“皇上, 太皇太后請您去慈寧宮用早膳。”
蘇茉兒親自來請, 康熙不能不去, 只得先去慈寧宮。
到慈寧宮時,早膳剛擺上桌,康熙請安過後,就被太皇太后招呼著坐下用膳。
祖孫二人安靜的用完早膳, 康熙親自扶著太皇太后去暖閣裡坐著:“皇瑪嬤今日叫孫兒來, 可是有事要吩咐?”
太皇太后坐下後睨了康熙一眼,沒好氣道:“哀家以為皇帝你心知肚明。”
康熙眸光微閃, 賠笑道:“皇瑪嬤這是什麼話。”
不過頃刻間,康熙就已經知曉了太皇太后的心思,但他還不知太皇太后欲要如何,自是不動聲色。
太皇太后瞧著康熙面色淡然, 故作生氣的哼道:“皇帝也別和哀家裝傻,哀家就明說了, 昨日後宮發生了這樣的醜事, 尤其是與皇貴妃有關,不知皇帝打算如何處置?”
憑著太皇太后在宮中多年勢力, 能這麼快弄清楚事情真相, 康熙一點兒都不感到意外。
他把玩著腰間的九龍玉佩, 面上一派肅然:“皇瑪嬤既然都知道了,那孫兒就不瞞著皇瑪嬤了, 昭嬪一事是牽扯到皇貴妃不假,可皇貴妃也是受人了自己身邊人的矇蔽, 朕方才去過承乾宮,已經處置了皇貴妃身邊的奴才,此事也算是給了昭嬪一個交代。”
康熙話裡話外無一不是維護皇貴妃,叫太皇太后眸色漸深,她緊緊盯著康熙,好一會兒,猛地拔高了聲調:
“哀家是老了,但還沒到老糊塗的地步。眼雖然不中用了,也還沒到瞎了的時候。皇帝這會兒就開始嫌哀家這個老婆子多管閒事,開始糊弄哀家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