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九功握著拂塵,低眉道:“奴才命人去查探了,說是烏雅家尋來了一種丹藥,藥效極好,被謹妃獻給了太皇太后。據說太皇太后服用此藥後,效果是立竿見影,極得太皇太后心意。”
這據說,自然是聽慈寧宮裡的宮女說的。
身為皇帝,在慈寧宮裡有自己的眼線,輕而易舉。
“什麼丹藥有如此藥效?”
康熙很是好奇,太皇太后的身子是個什麼情況,他心中清楚的很,太醫院徐太醫和孫太醫聯手醫治,都沒有把握治好,只能平穩著。
謹妃和烏雅家又是哪兒來的本事,弄來這等藥效奇特的丹藥?
梁九功一下子被問住了:“這奴才不知,奴才問過太醫院徐太醫,徐太醫檢查過丹藥,說裡面用的藥材只是普通的滋補藥材,其中只是有幾位藥材格外珍貴罷了,旁的沒有任何問題。”
對於這個說法,康熙自然不信,一個莫名其妙的丹藥,竟然治好了太皇太后,這豈不是在說他的太醫院裡養了一群連病都治不好的廢物?
康熙的眼神變得犀利起來,身上的散漫瞬間褪去:“細查烏雅家,朕要知道這丹藥的具體來歷。”
“嗻。”
梁九功剛躬身應下,魏珠匆匆進來稟報:“啟稟皇上,劉木匠求見。”
劉木匠這個名號,康熙從未聽過:“劉木匠是誰?”
梁九功解釋道:“回皇上的話,昭嬪娘娘宮裡的那尊佛像,奴才是交給了內務府手藝最好的劉木匠進行修補,他此時求見,想來是將佛像修補好了。”
魏珠也道:“奴才確實見劉木匠手上捧著個盒子。”
“如此,就傳吧。”
他也想瞧瞧,裂成那個樣子的佛像,究竟能修補成什麼樣子,會不會看起來完好無損。
魏珠忙轉身出去叫劉木匠進來。
劉木匠一臉恐慌,額頭上是因為天氣原因和心情溢位的汗珠。他先跪下把盒子放在地上,然後磕頭行禮:“奴才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萬歲。”
對於劉木匠的異樣,康熙和梁九功都沒放在心上,畢竟沒有誰第一次面聖時是從容淡定的,劉木匠這個樣子,在他們看來,再正常不過了。
康熙威嚴的端坐御案之後,只看了梁九功一眼,梁九功便上前一步,問道:“劉木匠,可是佛像修補好了?”
誰知劉木匠聽了這句話,身子竟開始顫抖起來,說話也支支吾吾:“回皇上,佛像奴才……奴才尚未修補好……”
梁九功聞言,頓時就不悅的皺眉:“既然沒有修補好,你來求見作甚?”
劉木匠聽出梁九功語氣裡透出的不悅,心裡一緊,慌忙解釋:“奴才……奴才是有要事稟報。”
瞧著他的樣子,康熙直覺不是什麼好事,沉聲道:“何事?如實道來。”
“是。”劉木匠應了一聲,微微顫顫的直起上半身,顫抖的手指開啟盒子,露出了紫檀木佛像,在康熙和梁九功目不轉睛的注視下,他咬牙,伸手在佛像的眼珠子上扣了一下,眼珠頓時翻轉,裡面的黑色丸子順勢掉落出來。
“奴才修補佛像時,出於習慣,先檢查了佛像,誰知便在佛像裡發現了此物……奴才知其佛像珍貴,不敢有所隱瞞,故特意前來稟報。”
他也不知道這黑色丸子是什麼東西,但在宮裡生存,直覺告訴他這不是什麼好玩意兒,甚至還會涉及到什麼隱私,所以他再三猶豫,不敢隱瞞,還是決定稟報皇上,至於皇上會如何抉擇,就與他無關了。
梁九功眼皮子一跳,從懷中掏出一方帕子,示意劉木匠把黑色丸子放在帕子裡,他好呈到康熙眼前。
康熙只淡淡瞥了一眼就收回了視線:“除了你,還有誰知道這件事?”
劉木匠忙道:“回皇上,只有奴才一人知曉,奴才沒有告訴任何人。”
他也不敢告訴旁人,因為他還沒活夠,還想要自己的小命呢。
康熙喉間聲帶微微震動,嗯了一聲:“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你當心中有數。”
劉木匠跪的五體投地:“奴才明白。”
“退下吧。”
待劉木匠小心翼翼的退出乾清宮後,康熙盯著被梁九功放到面前的佛像和帕子裡的黑色丸子,許久沒有說話。
梁九功也不敢動,更不敢去看康熙的臉色,也就揣摩不出來康熙的心思。
應是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康熙突然問他:“梁九功,朕記得,這尊佛像,是當年太皇太后給朕的,後來朕把它供在寶華殿,命大師在佛前供奉了七七四十九天之後,才送去景仁宮的。”
梁九功賠笑道:“皇上好記性。”
當時孝康章皇后知道這佛像是皇上的一片孝心,就更是喜愛了,一日中有大半時間都在小佛堂,即便後來身子骨越來越差,也堅持唸經,為皇上祈福。
康熙沉重的閉了眼,不肯再看桌上的東西:“叫孫太醫來一趟吧。”
藏的這麼隱秘的東西,定然不會是什麼好東西,可是在沒有確切答案之前,他不願意胡亂揣測。
太皇太后,是他的皇瑪嬤,更是他的師傅。
他由衷的不希望,皇額孃的死與她有關。
孫太醫來的很快,一來就檢查了佛像和黑色丸子,最終得出的結果正是康熙內心極力否認,最不願面對的結果。
“皇上,這黑色丸子,乃是前朝皇室的秘藥,味道極淡,若是人長久的聞著,則會使人的身子日漸衰弱,直至死亡。至於佛像上,也有被秘藥浸染的味道,只是佛像上檀香味道濃郁,遮蓋了秘藥的淺淡味道。從佛像的浸染時間來看,奴才估摸著,最少也有數十年。”
只有長久浸染,才能染上味道,若是時間短了,味道不消幾日就散了,才不會留下如此濃重的痕跡。
康熙背對著孫太醫,聽完孫太醫的稟報,負在身後的手死死握著,手背上青筋暴凸,可見康熙用了多大的力氣在忍耐。
“很好,好極了。”
原來他孝敬了多年的皇瑪嬤,竟是害死他生母的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