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妃本就對郭貴人心懷愧疚,不然也不會容郭貴人如此放肆,她隱忍許久,輕嘆道:“那你現在,得到了你想要的嗎?”
“自然。”郭貴人眼眶微紅:“格格不似阿哥,日後前途無量,更不比阿哥受皇上和家族的重視,將來長大了,也是去撫蒙的命。所以四格格的前程,只有我這個當額孃的為她搏來。太皇太后已經答應我了,為四格格選了科爾沁博爾濟吉特氏,多羅郡王噶勒丹多爾濟的長子,敦多布多爾濟。”
她不能不讓四格格撫蒙,就只能盡她所能,為四格格提前預定一位好的夫婿。
這是她為太皇太后多了諸多事情之後,才換來的太皇太后的允諾。
宜妃聽到人選,將名字在腦海裡過了一遍,然後滿意點頭:“也好,科爾沁是蒙古第一大部,比其他部落好了不知多少。況且,聽說這幾年多羅郡王的身子也不大好,待多羅郡王死後,敦多布多爾濟身為長子,就是新一任的多羅郡王,太皇太后允諾了你這門婚事,可見並沒有敷衍你,只是口頭允諾到底沒有保障,不如懿旨來的可靠。”
郭貴人沒想到宜妃會提點她,彆彆扭扭的說了聲心中有數,便出去了。
她一走,宜妃重重的嘆了口氣:“是本宮對不住她。”
玲瓏眉心一跳,忙笑道:“您這是哪兒的話,當初那件事,您也是不得已。再說了,這些年要不是因為有您護著郭貴人,郭貴人的日子指不定多難過呢。”
正是心中有愧,所以只要郭貴人的所作所為不超出宜妃的底線,宜妃都能替郭貴人兜著。
或許郭貴人也明白這一點,行事才無所顧忌。
宜妃抬了抬手,阻止玲瓏繼續說下去。
她既然毀了郭貴人後半輩子的榮寵和依靠,那自然就要由她給補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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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中秋之後,天氣便涼爽了起來,尤其是半下午晚膳時分,天氣更是舒適。
曹玥立在殿門口,感受著微風拂面,突然吩咐:“近段時日因為太皇太后的病,本宮已經許久未曾撫琴了,今日天氣好,本宮有些技癢了,去叫人把琴擺在月臺上。”
安凝瞧了瞧該是用晚膳的時候,猶豫開口:“現在嗎?不如娘娘先用晚膳,再來撫琴,以免餓壞了身子。”
曹玥沒說話,笑著斜了安凝一眼,安凝被這一眼看的一激靈,瞬間明白了什麼,也不再勸,連連吩咐人去準備。
不消片刻,焦尾便被擺在了月臺琴桌上。
曹玥拾級而上,優雅的撩起衣襬坐下,試了試音,然後漫不經心的開始彈奏起來。
一曲簡簡單單的小調在曹玥的纖纖玉指下傾洩而出。
御駕就是在這個時候經過景仁宮門前的。
康熙坐在肩攆上,聽到琴聲,側頭朝景仁宮裡望去,一眼就瞧見了正坐在月臺上撫琴的曹玥。
他想也不想的抬手,梁九功看到,忙高聲喊道:“落轎。”
十六人抬的肩攆落地,等康熙站起,前面的小太監便壓著肩攆,恭敬的請康熙跨過,眼前只留下了明黃色祥雲紋龍靴和石青色袍角翻飛的影子。
康熙帶著梁九功跨過景仁宮的門檻兒,在一旁靜靜的聆聽曲子,直到曹玥彈罷一曲,康熙才笑著上前,無視已經跪了一地的奴才,同曹玥說話:“許久不曾聽你撫琴了,琴藝還是一如既往的好。”
曹玥起身福了福身子,眉眼間情緒淡然:“皇上不是要去永和宮陪謹妃用晚膳麼?”
隔著一把琴,康熙握著曹玥的手把她扶起,眉梢一挑,唇角噙著一抹笑意:“玥兒怎知朕要去永和宮?”
曹玥瞪了康熙一眼,猛的把自己的手抽出來,語氣頗有些陰陽怪氣:“皇上還是趕緊去永和宮吧,莫要讓謹妃等著急了。”
話裡話外都泛著酸味兒,引的康熙哈哈大笑起來,他微微躬身,將臉湊近曹玥,四目相對,距離近的連對方臉上的絨毛都看的一清二楚。
他又故意狠狠嗅了嗅空氣,調侃道:“朕怎麼聞著,有些酸呢?”
即便曹玥臉皮再厚,也禁不住康熙當著奴才的面兒打她,她無措的甩了下帕子,嬌哼一聲,轉身進了正殿,經過還在跪著的安凝時,還不忘吩咐擺膳。
曹玥剛進東梢間坐下,康熙就跟著進來了,擠著坐在曹玥身旁,好脾氣道:“好端端的,怎麼就生氣了?還說不是吃味了。”
曹玥用後腦勺對著康熙,聲音很是清冷:“臣妾才沒有吃味兒,皇上既然不是為了來看臣妾,又何必要留下來?臣妾雖然不喜謹妃,但還不至於去奪她的恩寵。”
聽著曹玥口口聲聲自稱臣妾的話,康熙神情一滯,無奈的嘆了口氣,摟過曹玥的香肩,哄人的話信口拈來:“誰說朕是要去看謹妃?”
康熙說的理直氣壯,曹玥半信半疑的轉過頭看他:“方才在御花園,可是臣妾聽謹妃親口所說,她總不能拿這種事騙臣妾和宜妃吧?”
不管謹妃會不會在皇上面前添油加醋的告狀,為了以防萬一,她還是直接讓謹妃見不到皇上為好,也算是讓謹妃知道,她不是謹妃可以利用的。
康熙聞言,皺著眉道:“都是妃位老人了,說話做事還這麼不穩重。”
年輕嬪妃年紀小,如此行事想炫耀恩寵,他能理解,可謹妃都快三十了,還這麼小家子氣,康熙就很是不喜。
說完,康熙又低頭看著曹玥,軟了語氣道:“朕既然來了你這兒,自然是來陪你的,和旁人無關,不必多想。”
作夠了,曹玥也知道見好就收,她依偎在康熙懷裡,揭過這茬,問起了佛像的事兒:“都過去好久了,皇上可叫人把佛像修補好了?”
一提起佛像,康熙眼底的戾氣一閃而過,很快恢復如常:“朕叫人問過了,那佛像怕是不好修補。不過無妨,朕已經命人重新用紫檀木再雕刻一尊,待放進寶華殿裡供奉滿了四十九日,再命人送來景仁宮。”
“只能如此了。”曹玥似有遺憾:“妾本想著,能用太后娘娘留下的佛像,是妾的福分,卻沒想到,妾到底沒這個福氣。”
康熙輕輕摩挲著曹玥圓潤的肩頭,試探道:“玥兒有朕,就是福氣。不過當時那佛像裂了,玥兒可有發現什麼不對?”
曹玥的眼裡充滿了疑惑:“沒有啊,當時妾害怕還來不及,就沒想著去看有什麼不對的地方,您這麼問,可是有何不妥?”
康熙自然不會透露分毫,他笑著捏了捏曹玥的鼻尖:“朕只是隨口一問罷了。”
說完康熙就主動岔過了這個話題,問起了曹玥今日都做了什麼。
曹玥也沒有隱瞞,將自己去了御花園,見了宜妃和謹妃的事兒挑挑揀揀大半給說了,順帶著不著痕跡的又給謹妃上了波眼藥。
礙於語言的藝術,康熙並未聽出來,只當謹妃最近因為他的寵愛變得目中無人了許多,心下更是對謹妃不喜。
他這段時間寵著謹妃,不過是給太皇太后面子,想讓太皇太后放心,才順著她的心意罷了,可若是謹妃不識趣,那他也沒有必要再給她寵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