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徑自走到床榻旁坐下,勉強勾了勾唇:“朕路過,進來討杯茶喝。”
通頭髮的動作一頓,曹玥看著鏡子裡的自己,笑道:“天色不早,皇上若是此時喝茶,晚上怕是要睡不著了。”
康熙隨意擺了擺手:“無妨,今夜註定是不能安枕的,就是不知玥兒是否願意陪朕一起。”
“皇上都這麼說了,妾若是說不願,豈不是不知好歹?”
曹玥開玩笑似的說了這麼一句,然後便示意安凝去準備泡茶的用具。
她輕手輕腳的走到康熙身邊坐下,伸手撫平他眉眼間的褶皺,語氣裡透著心疼:“皇上太累了,是為了太皇太後憂心麼?”
康熙抬手握住曹玥擱在他眉間的手,以往凌厲的黑眸緊閉,只稍稍嗯了一聲:“算是吧。”
只是是因為她憂心,而不是為了她憂心,這兩者之間的意思,可是天差地別。
曹玥對此中原委一清二楚,但依然要裝作不知:“太皇太後有佛祖庇佑,定然不會有事,皇上也要放寬心才是。”
說到佛祖庇佑,康熙的表情就有些諷刺:“若是對佛祖誠心敬畏,佛祖倒是可能庇佑,可若是對佛祖不敬,你說佛祖還會庇佑她嗎?”
一個敢用佛祖去害人的人,佛祖若是還保佑她,那得多不長眼。
曹玥眸光輕閃,語氣疑惑:“那自然不會。只是您為何有此一問?”
按照康熙的性子,自然不會透露一星半點,能在曹玥面前說出這句像是怨恨,又像是抱怨的話,已經極為難得了,再多的是不會有了。
康熙睜開眸子,黑黝黝的眸子平靜無波的看了眼帳子頂上的松鼠葡萄紋,淡淡道:“沒什麼。”
話音剛落,安凝就備好了茶具,進來請二人移步。
康熙起身時順便扶了曹玥一把,兩人一起去了小書房。
不一會兒,小書房裡便茶香四溢。
然而康熙卻不再說話,只一杯茶又一杯茶的下肚,與曹玥靜靜枯坐了一夜之後,帶著眼底的青黑上朝去了。
安凝收拾著茶具,曹玥揉了揉略有酸澀的眼睛,問:“烏雅氏已經挪去冷宮了?”
安凝點頭:“皇上親自下旨,誰敢耽擱?昨兒晚上就挪去了,已經在冷宮裡住了一宿。只是冷宮裡的環境不好,蛇鼠蟲蟻不斷,烏雅氏當了這麼多年主子,也養尊處優了這麼久,想來是很不習慣。”
曹玥淺笑:“就是因為不習慣,所以烏雅氏還會想盡辦法翻身。”
她從來不會小瞧任何人,更不會小瞧一個從宮女一步步爬到妃位上的女人。
安凝有些不信這話:“這還能如何翻身?謀害太皇太後,不賜死都是皇上留情了,想翻身,怕是不能吧?”
曹玥睨了安凝一眼,認真教導她:“只要人沒死,一切就還有希望。你可別忘了,四阿哥的生母,始終是烏雅氏。”
哪怕烏雅氏沒有撫養過四阿哥一日,但生母是她,這是不能改變的事實。
烏雅氏被貶,四阿哥是最為難的。他若是裝聾作啞不替烏雅氏求情,便會有人說他不孝,攀上了皇貴妃的高枝兒就不認生母。
可若是四阿哥替烏雅氏求情,勢必會在他與皇貴妃的母子情分中平添一道難以修復的裂痕,日後佟家的勢力,四阿哥再想得到怕是不易。
曹玥稍加提點,安凝就想到了這些,她遲疑道:“若是四阿哥有點兒心思,怕是也不會冒著替烏雅氏求情的風險觸怒龍顏。”
畢竟烏雅氏沒了利用價值,還會把自己拉下水,她要是四阿哥,是絕對不會這樣做的。
曹玥頷首:“除了四阿哥,還有一種可能。”
安凝好奇:“什麼?”
曹玥唇邊噙著一抹淡然的笑:“若是烏雅氏在這個時候被查出有孕呢?”
“這怎麼可能!”
沒有分毫猶豫,安凝脫口而出,她是打從心底裡覺得沒這個可能。
曹玥手指輕點著桌面,沒有理會安凝的失態:“正是因為沒有發生,所以這兩種才只是可能。而我們要做的,就是把這兩種可能,變成不可能,讓烏雅氏再也沒有翻身的餘地。”
四阿哥那裡,她雖然不好直接出手,但是章佳庶妃還是能利用的,只要她在皇貴妃耳邊吹吹風就好。
至於烏雅氏,身在冷宮,也不需要她親自動手,有的是人想去折辱她。
安順的行動能力不弱,不出一日,曹玥想到的這兩種可能性,都分別進了該進的人的耳朵裡。
一直以來讓自己視為恥辱的烏雅氏落魄,皇貴妃恨不能仰天大笑,只是礙於太皇太後的病,皇貴妃收斂許多,但還是忍不住喜悅,賞了承乾宮所有奴才每人三個月月例。
就連章佳庶妃,也得了不少冬日的厚布匹和時新的首飾。
章佳庶妃高高興興的收下,尋到了機會,也為了討好皇貴妃,就把自己在來時路上聽到的話說給皇貴妃聽:“皇貴妃娘娘,婢妾聽說了一件事,想著與四阿哥有關,不知該不該說。”
皇貴妃斜了她一眼:“有話就說。”
“是。”章佳庶妃賠笑道:“婢妾知道您與四阿哥母子情深,是旁人無論再怎麼費盡心機也插不進去的,只是婢妾還是擔心,烏雅氏會仗著四阿哥做出什麼來。四阿哥年紀還小,若是被烏雅氏蠱惑,做出了什麼不該做的事兒,惹怒了皇上,那可如何是好?”
皇貴妃不以為意:“怕什麼?烏雅氏都進了冷宮了,即便她再有本事,還能把手伸那麼長?”
章佳庶妃一噎,乾笑道:“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烏雅氏是進了冷宮,可是她到底坐了多年妃位,誰也不能保證烏雅氏手底下還有沒有忠心可靠的人用。”
一邊說著,一邊注意著皇貴妃的臉色,見皇貴妃依舊不是很上心,章佳庶妃心裡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怪不得皇貴妃鬥不過烏雅氏,歸根究底還是自己蠢。
相比之下,烏雅氏若不是被人連手設局,又因為復寵心切,恐怕也不會落到這般田地。
這同樣是人,差距怎麼就那麼大呢。
夏禾在旁聽著這話,倒是上了幾分心:“娘娘,庶妃小主說的不無道理,咱們不能去賭一丁點兒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