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曹李氏當著魏珠的面兒如此失態,孫老夫人臉色頓時變了,她避開魏珠的視線,回頭狠狠颳了曹李氏一眼,曹李氏卻不明所以,全然疑惑。
孫老夫人忍著那口氣,同魏珠客氣道:“魏公公,老身上了年紀,有些累了,這就先回房休息一會兒,這兒就有勞公公多看著了。”
“老夫人這是哪裡話,您累了就讓曹夫人服侍您休息,奴才這兒您不用費心。”
對待孫老夫人時,魏珠完全沒有身為乾清宮的奴才的傲氣,要多客氣有多客氣,除了因為曹玥的原因外,也有她本身是皇上乳母,受皇上尊敬的緣故。
孫老夫人一路回到房間,唇邊的笑意頓時消失不見,生氣的斥責道:“李氏,京城皇宮不比江寧,入了京城,進了皇宮,你的一言一行都代表了娘娘的顏面,若是你規矩儀態不好,讓人抓住了把柄,她們只會拿來笑話娘娘家中有這麼一個丟人現眼的嫂子。”
許是孫老夫人說的話有些重,曹李氏的麵皮漲的通紅,有些繃不住道:“媳婦不過就是笑了笑,哪裡有母親您說的這般嚴重?”
“哪裡有這般嚴重?”孫老夫人都要氣笑了:“還真是沒見識過厲害,心中沒有畏懼,所以才這麼不知輕重。”
“你要知道,皇宮裡隨便一塊兒石頭都會說話,隨意一口枯井都會吃人,你覺得你只是笑了笑,不嚴重,那麼你可知,在宮裡管不住自己表情和嘴的人,往往是死的最快的?”
或許因為曹李氏的身份,哪怕她犯了一些無傷大雅的錯,也不會有人對她如何,可身為昭妃娘娘的母親,她是絕對不允許有人丟了昭妃娘娘的臉,哪怕只是無傷大雅也不允許。
曹李氏瞧著孫老夫人神色鄭重,不像是在嚇唬她,又想起孫老夫人年輕時在宮中伺候過,這才相信了孫老夫人的話,訕訕道:“媳婦記住了,以後一定多加註意,不會再犯了。”
孫老夫人目光沉沉的盯著她:“只記住了沒用,還要刻在你骨子裡,要時時刻刻都表現出來。老身醜話說在前頭,若是你這次入宮丟了我曹家和昭妃娘娘的臉,那麼等老身回到江寧後,一定會讓老大休了你,屆時便是顒兒替你求情也不管用。”
這個媳婦她再清楚不過,要是不拿她最為畏懼的事兒拿捏她,她一定會鬧出什麼么蛾子的。
原本此次進京,她不打算帶上曹李氏這個累贅的,可耐不住曹李氏是她曹家的長子媳婦,日後曹家的後院總是要交到她手裡的,帶她出來見見世面,開開眼總是好的,省的她那雙眼只盯著江寧那一畝三分地,成天只知道和一些不如她的官夫人炫耀,養了一身的小家子氣。
曹李氏和孫老夫人婆媳相處多年,還是分得清孫老夫人什麼時候說話只是嚇嚇她,什麼時候說話是動真格的。
至少眼下這表情,就絕不是嚇嚇她這麼簡單。
曹李氏嚇出了一身冷汗,忙繃著頭皮道:“媳婦知道了,必不會做出丟臉的事,讓曹家和昭妃娘娘蒙羞。”
第102章
孫老夫人進宮這日, 因為康熙的事先吩咐,所以曹玥對此一無所知,正像往常一樣尋些事情打發時間, 一個月未曾露面的魏珠忽然就出現在了景仁宮。
九月的天兒已經轉涼了, 魏珠還是激動欣喜的出了一身的汗, 只那臉上的笑格外有感染力。
曹玥叫了魏珠起身,見他這副模樣,不禁笑道:“瞧你笑的這樣開心,莫不是有什麼好事?”
魏珠嘿嘿笑道:“是有好事, 不過不是奴才的, 而是娘娘您的。”
“本宮的?”曹玥心下一跳,想起此前讓安順透露給魏珠的事, 忙道:“是不是……”
沒等曹玥把話說完,魏珠直接臉朝外拍了拍手。
珠簾立時被宮女掀開,一位半頭白髮,身著一品誥命夫人吉服的孫老夫人正被安平扶著繞過遮擋的屏風, 激動不已的朝曹玥走來。
腦海裡被巨大的驚喜淹沒,曹玥頓時忘了自己有孕在身, 倏地站起身就想迎上去。
魏珠嚇的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 忙上前扶著曹玥重新坐下:“娘娘可要小心些,您身子重, 經不得如此動作。”
曹玥從驚喜中回過神來, 低頭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是本宮太過激動, 一時忘了。”
孫老夫人在曹玥身前幾步遠的地方站定,原還是眼眶微紅, 聽了這話,也不免笑道:“娘娘還是和從前一樣小孩子秉性。”
時隔近兩年未曾見面, 然而母女間的情分卻沒有因為時間而變淡,反而因為時間的緣故,這份感情變得越發濃厚,就好像醇香的酒一般,越久越有味道。
這樣熟悉的寵溺,曹玥也是許久未曾聽到過了,她笑著含淚點頭,正要衝孫老夫人撒個嬌,卻見孫老夫人已然理了理衣裳,跪地給她行禮:“給昭妃娘娘請安,昭妃娘娘萬福金安。”
曹玥見狀,心情倏地冷靜下來,明知這是規矩,君臣禮儀,她卻格外的難受,眼睜睜看著孫老夫人跪下,不等孫老夫人行了全禮,就迫不及待的探身去扶。
孫老夫人看著她上半身往前探,凸起的肚子抻在半空中,看的是心驚肉跳,生怕自己稍稍掙扎下,會令她一個不穩摔著,也不執意要行禮了,趕緊順了她的意起身,親自扶了曹玥坐好:“娘娘快坐好,老身自己能起來,用不著娘娘扶。”
曹玥只看著孫老夫人笑,無論孫老夫人說什麼,曹玥都點頭,乖巧的不得了。
魏珠看的直咂舌,皇上和昭妃娘娘日常相處的情形他也沒少見,即便是面對皇上的時候,只要昭妃娘娘心情不好,照樣敢給皇上甩臉子,可在面對孫老夫人時的模樣,竟是如此乖巧可人疼,若是皇上見到了昭妃娘娘這一面,也不知心裡作何感想。
這般想著,魏珠臉上沒表現出半分,只很有眼色道:“娘娘,老夫人,奴才奉皇上旨意帶老夫人進宮,如今老夫人人已經在您宮裡了,那奴才就不打擾您和老夫人說話,先回乾清宮覆命。”
曹玥早就巴不得魏珠趕緊離開,但她又不能主動開口攆人,不然像是過河拆橋一樣,好在他有眼力勁兒,曹玥自然同意:“那就辛苦你了。”
“娘娘客氣了。”魏珠得了一句辛苦,心裡舒暢,笑吟吟道:“奴才告退。”
“魏公公且慢。”
孫老夫人見魏珠轉身,忙叫住了他。
魏珠重新轉過身:“老夫人還有什麼吩咐嗎?”
孫老夫人道:“吩咐不敢當,老身就是想問問魏公公,老身甫一進宮就來了景仁宮,不知合不合規矩,又要何時才能去乾清宮謝恩,給太后和皇貴妃請安也是不能疏漏的。”
後宮裡曹玥的位份並非最高,但凡命婦入宮,最先見的都是在後宮當家做主的人,太后是一,皇貴妃是二,若是把鈕鈷祿貴妃放在眼裡,那永壽宮也是要去走一遭的。
反正不論如何,該有的禮數是不能缺的。
不愧是在宮裡伺候過皇上的老嬤嬤,禮數就是周全。
魏珠在心裡感嘆了句,然後笑道:“這事兒是奴才疏忽,忘記同您說了。老夫人儘管放心,皇上那裡早有吩咐,您今日且先在景仁宮陪娘娘說說話,明日正好是十五,六宮嬪妃去壽康宮給太后娘娘請安的日子,屆時您隨昭妃娘娘一道兒去壽康宮便是。至於承乾宮,皇貴妃身子不好,常年臥床養病,一個月前皇貴妃從塞外回來就又病了,皇上令皇貴妃靜養,您便不必去承乾宮請安了。”
孫老夫人認真聽完,笑著遞給了魏珠一個荷包:“老身明白了,還請魏公公代老身謝過皇上恩典。”
魏珠並未立時收下這個荷包,而是先看了曹玥一眼,見曹玥微微頷首,魏珠才利索收下:“您客氣了,奴才一定把您的話帶到。奴才告退。”
退出正殿,安順已經在外面等著了,他也悄悄的給魏珠塞了個荷包,裡面是輕飄飄的一張銀票:“娘娘知道這次老夫人這事兒,魏公公您沒少出力進言,這是娘娘早就讓奴才準備好的,魏公公笑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