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妃隔著窗子將這一幕看在眼底,唇角浮起愉悅的笑意。
第120章
康熙在景仁宮陪曹玥和十三阿哥用過晚膳, 本是想留宿景仁宮的,奈何乾清宮有大臣求見,說是沙俄邊境有最新軍報, 事態緊急, 康熙便匆匆趕回了乾清宮。
上書房的事情曹玥也略有耳聞, 於是曹玥母子倆獨處的時候,曹玥就主動問起了這件事:“聽說今日在上書房,八阿哥挑撥了你和十二阿哥?”
因著屋子裡沒有外人在,曹玥說話也就沒了那麼多顧忌, 直白的很。
十三阿哥從盤子裡拿了枚核桃, 順手拿起錘核桃的小錘子,用力一敲, 就把核桃給敲開,撿出裡面最大的一塊兒核桃肉遞給曹玥:“不過些許小事而已,兒子能處理好,額娘不用替兒子擔心。”
宮裡從來就沒有真正的孩子, 哪怕是自小被康熙和曹玥捧在手心裡的十三阿哥,也不是真的不諳世事, 相反, 在曹玥的刻意教導下,許多事十三阿哥心裡清楚的跟明鏡兒似的, 只不過他年齡只有六歲, 平日做了什麼出格的事兒, 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年齡就成了他最好的保護傘。
畢竟小孩子嘛, 不懂事。
曹玥低眸看著面前胖乎乎的小手手心裡躺著的核桃肉,捏在指尖往嘴裡送:“額娘知道你能處理好, 只不過是擔心你,問問罷了。”
八阿哥出身不好,又不得皇上看重,就是有什麼事,皇上也必然不會偏向他的。
不過八阿哥她留給十三練手,衛貴人嘛,她倒是可以給個教訓。
十三阿哥嘿嘿笑了,把剩下的碎核桃肉一起聚在手心裡,仰頭吃下。
曹玥捏著帕子輕輕擦去他嘴角留下的殘渣,扭頭吩咐安凝:“明日去鍾粹宮一趟,就說孝懿仁皇后的生忌要到了,寶華殿最近忙著準備法事,恐怕無法抄錄足夠的佛經,左右衛貴人閒來無事,就讓她趁此機會也盡一盡心意罷。”
安凝利索的應下,一點兒都不同情被八阿哥連累的衛貴人,只是她不解道:“娘娘,按理說,撫養八阿哥的是惠妃,就是要罰,也該罰惠妃才是,您怎麼罰了衛貴人?”
衛貴人可從來都沒有教養過八阿哥一日。
曹玥睨了安凝一眼:“誰讓衛貴人是八阿哥的生母呢。”
罰了衛貴人,就是在間接提醒八阿哥,你的生母是誰,這也算是間接的戳了八阿哥出身的傷疤。
殺人誅心,不過如此。
說完,曹玥又問十三阿哥:“可明白了?”
十三阿哥小雞啄米似的點頭:“兒子明白了。對了額娘,今日在上書房,除了八哥態度不好外,旁人對兒子都還行,最起碼面上看不出什麼。尤其是四哥,當時八哥說了挑撥的話之後,三哥還沒說話,四哥就出聲幫了兒子,還教兒子讀書識字。”
雖然他並不需要四阿哥來教,但是四阿哥這麼做,與他如此親近,他一點兒也沒感到榮幸,反而覺得有哪兒不對勁。
在他的印象中,四阿哥對誰都冷冰冰的,可不是個熱心腸的人。猛然對他這樣親近,很難不讓人懷疑他別有用心。
曹玥沒有說什麼,而是先問十三阿哥:“那你覺得,四阿哥有什麼目的?”
十三阿哥皺著小眉頭想了半天:“四哥是想借著對兒子友好,表現出兄友弟恭的模樣給皇阿瑪看,讓皇阿瑪對他滿意?”
到底還是年紀小,即便是聰慧,經歷過的事情少,看到的事情也就不夠透徹。
曹玥微笑著搖了搖頭:“還有嗎?”
十三阿哥想了半天,也沒有想出來旁的什麼,於是就拉著曹玥的袖子晃來晃去的開始撒嬌:“兒子想不到,額娘就告訴兒子吧。”
“你呀,就是懶得動腦子。”
曹玥寵溺的輕點了點十三阿哥的額頭,解釋道:“難道你就沒有想到,為什麼你皇阿瑪會讓四福晉明日來給本宮請安嗎?”
十三阿哥眨巴著水汪汪的大眼睛:“您是貴妃,四嫂來給您請安不是應該的麼?”
在宮裡沒有比貴妃位份還要高的皇貴妃亦或是皇后的時候,貴妃也是能擔得起皇子福晉每月初一十五的兩次請安的,至於說妃位,那便只有皇子阿哥成親的第二日,才能被皇子福晉拜見請安,旁的日子只需見到了行個禮。
曹玥輕笑:“若真有這麼簡單,那本宮還省心了呢。你皇阿瑪啊,到底還是對孝懿仁皇后心存愧疚,才會對身為她養子的四阿哥多有照拂。只是你皇阿瑪到底是皇上,是男人,有些事情,終究不好管的太多,所以才想著找個人多看顧一些四阿哥府,而本宮,就是你皇阿瑪看中的人。”
孝懿仁皇后和烏雅氏接連去了之後,四阿哥才到十歲,如今六年過去,說是娶了福晉,已然成家,可也才十六歲,沒有額娘照料,終歸是不妥。
想來皇上也是在心裡數遍了後宮適合照看四阿哥府的嬪妃,最終才定了她。
十三阿哥看了看曹玥算不上歡喜的表情,小聲道:“那額娘您願不願意呢?”
曹玥一怔,有些悵然,願不願意?
這個問題,好似已經很久沒有有人問過她了。
除了母親之外,旁人讓她做的任何事,幾乎都不會問過她的意見,就像現在,皇上也只是暗示,通知她罷了。
曹玥隱下思緒,摸了摸十三阿哥的後腦勺,嘆道:“傻孩子,身在皇室,身在高位,有些事情是容不得我們說不願意的。”
“就連皇阿瑪,天下之主也不能隨心所欲嗎?”
“不能。”曹玥說的斬釘截鐵:“正因為你皇阿瑪是天下之主,有了旁人夢寐以求的權利,所以要顧慮的事情太多了,隨心所欲這個詞,從來都沒有在你皇阿瑪身上出現過。”
“若是不是天下之主呢?”
“不是天下之主啊,也不能隨心所欲,尋常百姓會因為生計銀錢苦惱,官宦人家會費盡心思鑽營,皇室子弟爭權奪利,如此種種,早已屢見不鮮,成了常態。”
聞言,十三阿哥抿了抿唇,心中在這時埋下了一顆名為野心的種子,正在慢慢澆水發芽。
既然做什麼都不能隨心所欲,那索性便做天下最有權利的人,自己是不能隨心所欲了,但最起碼,他可以賦予旁人隨心所欲的權利,比如額娘。
亥時左右,康熙處理完軍報,又踏著夜色來了景仁宮。
曹玥坐在梳妝檯前有一下沒一下的梳著青絲,從鏡子裡看到康熙正慵懶的靠在床榻架子上,雙目微闔,似是睡著了一般,可曹玥卻知道,這個男人警醒的很。
她閒聊一般開口:“皇上為何要四福晉來給妾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