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吧。”
隨著殿門開啟,十三貝勒氣鼓鼓的請了安:“兒臣參見皇阿瑪。”
康熙繃著臉道:“好好兒的,你這又是鬧什麼?”
十三貝勒的表情一絲不苟:“皇阿瑪,兒臣沒有在鬧,兒臣只是想從皇阿瑪這兒得到一個答案罷了。”
康熙哼道:“說說看。”
“請您恕兒臣斗膽,敢問皇阿瑪,兩個月前,兒臣在湖州遇刺一案,如今可有結果?聽聞皇阿瑪將此事交給四哥調查,為何兒臣去問四哥,四哥卻三緘其口,不肯透露半分,其中可是皇阿瑪授意?”
十三貝勒好似絲毫不懂得轉圜,就這麼硬生生的將質問之語說出口。
康熙原的臉上原還帶著些許笑意,在聽完十三貝勒的話後,笑意一絲不剩:“十三,你放肆。”
十三貝勒不慌不忙的跪下,表情不屈不撓:“兒臣知道自己放肆,可是皇阿瑪,您是瞭解兒臣的,若是兒臣此番不能弄明白到底是誰想要在背後害兒臣,兒臣心裡這個坎兒是永遠都過不去的。況且……兒臣會以為,您瞞著兒臣,是刻意在包庇那人。”
梁九功在旁聽著,不由得縮了縮脖子,心中給十三貝勒豎起了一個大拇指。
順便暗暗感嘆,十三貝勒可真英勇,什麼話都敢往外說。
康熙面無表情的抬了抬眼眸:“小十三,你還是太年輕,太沖動了。”
“你心中即便有所不滿,也不該如此浮於表面,當著朕的面兒宣之於口。難道你就不怕朕一個生氣,遷怒於你嗎?”
十三貝勒不卑不亢:“兒臣自然怕,可是皇阿瑪,若是兒臣因為怕您生氣,行事就要畏畏縮縮,連為自己討個公道的決心都沒有,那不止兒臣會對自己失望,您,也是會對兒臣失望的吧?”
這話十三貝勒說的倒是沒錯,康熙素來不信那些什麼為了大局而口中說的冠冕堂皇,委屈自己的話,因為他只覺得太假。
十三貝勒愣是敢頂著他的威嚴,給自己討個公道,如此膽量,讓他忍不住另眼相待。
不過雖是如此,康熙也不會在口頭上承認的,他把玩著鎮紙,漫不經心道:“少在朕面前花言巧語的矇騙朕。你想知道的事,朕心中清楚的緊,不過小十三,朕至今壓中不發,不是為了包庇誰,而是為了平衡朝中局勢,更是為了尋一個合適的時機,想把這件事有可能帶來的不好的後果降到最低。”
十三貝勒一愣:“只是如此?”
康熙肯定道:“只是如此。”
話落,康熙輕嘆了一聲,從龍椅上起身走到十三貝勒面前,在十三貝勒的肩頭拍了拍,目光落在他受過傷的胸口:“傷可好全了?”
十三貝勒抿了抿唇,別扭道:“便是傷的再重,兩個多月過去,也該好全了。皇阿瑪現在才想起來關心兒臣,也忒晚了點兒。”
他左哼右哼,言語間帶著輕微又不足以讓康熙惱怒的怨言,反而令康熙覺得無比的慰貼。
瞧瞧,他這麼多兒子中,也就小十三與他父子情深,不受那麼多規矩的束縛。
梁九功機靈的瞥見康熙並無不悅的神色,忙討巧的替康熙解釋:“十三爺您這可就冤枉皇上了,您的脈案,皇上可是日日命劉太醫遞呈乾清宮,一日不落的過問。奴才在皇上身邊伺候了幾十年,這等殊榮,奴才可不多見。”
“梁公公是皇阿瑪的人,說話自然向著皇阿瑪。”十三貝勒嘴硬的很。
康熙眉梢微挑,看著十三貝勒口是心非的模樣,與他額娘如出一轍。
只是他額娘口是心非,他還有耐心去哄著,這叫夫妻情趣,至於自己兒子口是心非,他可沒那個耐心,甚至還不耐煩的揮了揮手:“身體既然好了,就去給朕辦差,別總是在朕面前煩朕。”
他忙的焦頭爛額,連去景仁宮的時間都沒有,憑什麼小十三還能有精力來找事兒?
十三貝勒抽了抽嘴角,看了眼已經做出了手勢請他出去的梁九功,一邊往外走,一邊回頭重複道:“兒臣等著皇阿瑪。”
等著最後的結果。
第185章
送走了自己這個鬧騰的兒子, 康熙重新坐回龍椅上,垂眸盯著御案上的摺子怔怔的出神。
還是那句話,他對於太子早就有所不滿, 不然這麼些年來他也不會扶植其他的幾個兒子和太子打擂臺, 一再打壓太子的勢力。
他做了這麼多, 內心也是覺得太子早已經不再適合當太子了。
可他這樣覺得是他覺得,只是一國儲君的立廢,不能僅憑個人喜好,也不是像今天晚膳吃什麼這樣簡單。
儲君的人選, 關係著一國根本, 更關係著大清的未來。
倘若此時他廢了太子,而自己心中又沒有合適的人選, 以至於太子之位空懸,自己的這些兒子為了爭奪太子之位,不顧兄弟情義,手段頻出, 這無疑是他不想看到的,倒不如暫且留著太子佔著這個位置, 等他心中真正考慮清楚, 有了合適的人選,再論也不遲。
所以出於種種考慮, 康熙才又把這件事給壓了下來。
康熙沉沉的撥出一口氣, 從左邊已經處理過的摺子中找出那本雍郡王遞上來的關於太子命暗衛刺殺十三貝勒的摺子, 再次一字一句的看了一遍,最終翻手合上摺子。
一開始看到這份摺子的時候, 他內心無疑是既憤怒,又失望的。只是思及這些年來太子的所作所為, 幾乎沒有讓他稱心的,他心頭就湧起一股無力,連失望的情緒都沒有了。
“太子最近在做什麼?”
雖然他暫時沒動太子,但也不可能不給太子一個教訓,於是便卸了他的差事,讓他閒賦毓慶宮。
梁九功聞言,瞬間打起了精神,小心翼翼的回稟道:“回皇上,太子爺這些日子一直待在毓慶宮,一步也未曾踏出過宮門。只不過……”
想起太子做的那些荒唐事,梁九功只覺得自己難以啟齒,也不知該如何回稟為好。
犀利的眼神落在梁九功身上,聲音低沉而不悅:“狗奴才,當著朕的面兒也敢吞吞吐吐?”
梁九功連忙慌張的跪下,以頭搶地:“奴才不敢。”
說著,梁九功的猶豫頓時消失:“皇上,奴才收到訊息,太子爺最近的確是沒有出過毓慶宮,等閒也無人去毓慶宮求見。許是……許是太子爺感到無趣,所以便……便與毓慶宮的那些小太監們找樂子玩兒……”
只是此樂子非彼樂子,那些小太監們即便是再不情願,也不敢違逆太子的命令,被玩兒殘了的,是大有人在。
哪怕梁九功說的再委婉,憑著康熙的精明,怎麼可能聽不出梁九功的言下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