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暄紅是從縣裡回來的,小宋村的人沒咋出去,自然對縣裡的生活感興趣。
柳暄紅這些天也說膩了,對這對年輕人談起她在縣裡的生意。
聽到滷味店一天基本能掙個一百塊,倆人瞪大了眼睛。
一天一百,一月就有三千,攢三月,就是一萬塊!
兄妹倆快不認識錢了。
柳暄紅笑笑,又談縣裡的生意不光是看一天掙多少,還有成本,房租和食材,並店裡請的小工都是一筆大支出。
柳暄紅看著兄妹倆比來時多了點迷茫的眼神,輕輕笑了笑。
等人走了,宋小果撇撇嘴:“娘,你怎麼能把咱們店裡的收入說了呢?萬一他們說出去,大家又來找咱們家借錢了。”
柳暄紅掐了把他的小肥臉,“你娘我沒傻,說的也不是真實收入。”
滷味店生意好,一天可不止掙一百塊。
柳暄紅這是特意藏了藏。
“那也太多了。”宋小果扭著身子還是不樂意。
老二揉了揉他的小腦袋:“娘要怎麼說,肯定有孃的用意。”
宋秋知道,她娘不是那種因為愛炫耀而口無遮攔的人。
宋致遠哼了聲,去挑水了。
他比倆弟弟都看的明白,她娘一笑,就是要算計什麼了。
不過他看著堂哥堂姐的哀愁,覺得這未必不是件好事。
宋暖英後來其實沒咋聽三嬸說的其他東西,她的腦海裡不斷回想著三嬸說的小工,那小工也不是鐵飯碗,而是三嬸僱傭的,這讓她想到她一氣之下胡亂寫得那句去縣裡打工的話。
其實她也不曉得縣裡有什麼,純屬是因為柳暄紅在縣裡做生意,她才這麼寫的。
當時懵懵懂懂,現在心裡倒是有一個念頭,若她能去店裡工作,那該多好啊。
滷味店的小工,雖然不是鐵飯碗,但是在宋暖英看來,和公社飯店的服務員差不多,都是吃香的好工作嘛。
這念頭在腦海裡盤旋著,一直到回家。
宋大嫂依舊在哀聲嘆氣她的婚事,她的未來。
又說家裡這般光景,還欠著債,萬哥兒不敢娶媳婦,閨女嫁人是行的,沒必要擱家裡浪費年華。
宋暖英被逼塞一耳朵嘮叨,又是一陣憋悶。
第二日早早地,餵了雞割了豬草,她就往三房去了。
她娘一天天唸叨著煩人,還不如去隔壁聽縣裡的趣事兒呢。
她三嬸和她娘、二嬸一點也不同,不會關心她的婚事。
宋暖英過來時,柳暄紅正和孩子們玩撲克。
出乎意料的是,平時對數學深惡痛絕腦子缺根筋的宋小果,玩牌卻算得最好。
柳暄紅暗暗感嘆他老是心眼子用不上正途,也不知未來會有什麼前途。
又想著他們三兄弟,只要不走上原著老路當慘死街頭的小混混,她就算功德圓滿了。
打牌不玩錢,一家人耍的是樂趣,宋小果和小月兒時不時響起咯咯笑聲,宋致遠和宋秋的眉眼也染上些許笑意,柳暄紅也揚起了嘴巴,一家子氣氛和睦歡樂,宋暖英不禁驚訝。
這樣安樂的家庭氛圍,在她眼裡是新奇的,不可思議的,宋暖英從沒見過哪家的孩子和父母,這般沒大沒小。
她心裡感到一絲不舒服,刻在骨子的孝順和父母為上的思想影響著她,但是作為孩子,她深深羨慕著。
若是她娘像三嬸這般,不求有多溫柔和睦,只要肯聽她說些話,那該多好啊!
宋暖英嘆了口氣,有些不好意思進院子了。
還是柳暄紅眼尖瞧見,邀請她進來。
小姑娘近日有些煩惱,柳暄紅閒著也是閒著,不介意當一回知心大姐姐。
宋暖英又灌了一肚子縣裡的新鮮事兒回家。
飯桌上,宋大嫂老生常談,宋暖英卻沒再聽了。
涼夜下,她睡不著,披著間褂子在院子閒逛,卻發現牆下蹲著個黑影,定睛一看,還是她家哥哥。
不過宋暖英和萬哥兒年紀相差不大,往日裡是不喊哥哥,直接喊名字的,“宋萬水,你大半夜不睡覺在這嚇唬誰呢?”
宋萬水躲在陰影裡,看不清臉色,“你不也沒睡?”
宋暖英想起了自己的煩惱,嘆了口氣。
前幾日下過一場雨,蟋蟀在草叢裡蹦躂,兄妹倆無聊捉了倆只,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空氣有些過於安靜,宋暖英發完呆,看自己耍的那隻蟋蟀不知不覺被她弄得一動不動,好似死了,她突然有些抱歉。
平常這些小玩意兒都是她玩慣了的,這次不知為何,她看著躺在地上的這隻蟋蟀,和哥哥手裡被迫蹦跳的小蟲,突然想到了自己。
宋暖英:“哥,放了它們吧。”
宋萬水迷惑地看向妹妹。
宋暖英沒回答,她只是覺著,這隻蟋蟀,多麼像自己呀,被人捉來捉去,玩弄著,行走坐臥都不由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