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乾宮的宮女緊跟著上了茶水點心, 然後悄無聲息的退下。
就在這個時候,夏禾從外面進來福身稟報:“啟稟娘娘, 景仁宮掌事太監求見。”
皇貴妃瞥見成嬪下首空著的那把椅子,斂了心思,神情看不出絲毫異樣:“叫他進來吧。”
安順盯著眾人的目光進了正殿,跪在殿中央給皇貴妃和眾人請了安後, 才道明來意:“皇貴妃娘娘,奴才是來給昭嬪娘娘告假的, 我家娘娘今兒早起時身子不適, 恐耽誤了給您請安的時辰,所以特命奴才前來給您說一聲。”
這個藉口不過是他隨口一說罷了, 甚至在他出來前正殿還毫無動靜, 可見娘娘壓根兒就沒起身。
但不論怎樣, 面子功夫總是要做好的,哪怕箇中原因大家都心知肚明。
要是擱在之前, 皇貴妃的脾氣早就上來了,可經了這麼一遭, 皇貴妃做事有了顧忌,自是不敢肆無忌憚,她故作擔憂:“怎麼就身子不適了呢?嚴重嗎?可傳了太醫?”
做足了關切嬪妃的模樣,叫一眾嬪妃好一陣驚訝。
安順低著頭,恭敬的一一答道:“回皇貴妃的話,昭嬪娘娘只是略有眩暈罷了,並不嚴重,故而也未曾請太醫,多歇歇便好了。”
他也不敢把情況說的太嚴重,萬一皇貴妃藉口為了娘娘好,做主撤了娘娘的綠頭牌,導致娘娘不能侍寢,那他的罪過可就大了。
皇貴妃聞言,鬆了口氣:“不嚴重便好,你只管回去回話,就說是本宮的意思,昭嬪何時身子好了,何時再來給本宮請安不遲。”
總之一句話,她只要一日是皇貴妃,一日位份高於昭嬪,那昭嬪就總有要來跪在她腳下請安的時候,她不急。
“奴才定然把話帶給娘娘,奴才告退。”
安順又行了個禮,起身後退兩步離開。
安嬪狀似無意的甩了下帕子:“昨兒臣妾出來散步時,還聽到昭嬪好興致的在彈琴,怎麼一夜過去,這身子就不好了?”
通貴人轉了轉眼珠子,小聲解釋:“昨日下了那麼大的雨,昭嬪娘娘身子又弱,許是受涼了也未可知。”
三個月前她出了月子後,第一時間就去了景仁宮求見,對在昭嬪冊封禮當日發生的事表示了歉意,又鄭重其事的賠了禮,昭嬪果然沒有和她計較。
但在去景仁宮的同時,她也看到了景仁宮正殿擺放的各種珍品,明確的感受到了昭嬪的受寵程度。
所以自那日後,她就一直想要討好昭嬪,然而昭嬪性子冷淡,好似對什麼事都不在乎一般,她也不免得有些沮喪,可要她放棄卻是不能。
為了叫昭嬪看清楚她的決心,通貴人也豁出去了,明知皇貴妃和昭嬪之間的那點子仇怨,她還是硬著頭皮替昭嬪說了話。
皇貴妃臉上的笑意淡了幾分:“通貴人說的不錯,昭嬪身子弱,夏禾,去庫房裡拿些金絲燕窩送去景仁宮,好好兒給昭嬪補補身子。”
夏禾福身領命。
謹妃捏著帕子按了按鼻翼兩側,猶猶豫豫的看了看皇貴妃:“皇貴妃如此關懷昭嬪,是昭嬪的福氣,就是不知臣妾有沒有這等福氣了。”
比起昭嬪,皇貴妃更恨更厭惡的人是謹妃:“本宮記得謹妃也是個有話直說的性子,怎麼如今說起話來也謹慎起來了?看來皇上賜了你謹字為封號,還是有點作用的。”
謹妃剛來了個頭,想說的話還沒說出來,皇貴妃就拿著讓她厭惡的封號戳她的心窩子,弄的她的表情幾乎都要繃不住了,好在緊要關頭還是忍住了。
她揚起一抹假笑:“皇貴妃說的是,謹字同樣是皇上對臣妾的期許,臣妾自當以此勉勵自己。”
皇貴妃輕蔑的笑了笑:“如此最好。方才你可是有事要求本宮?”
一個求字被皇貴妃咬的格外重。
謹妃手指微微收緊,點頭道:“臣妾確有一件事。皇貴妃娘娘,近日宮中流言頗多,四阿哥恐怕深受其擾,臣妾身為四阿哥的生母,不能不為之擔憂,所以……”
“謹妃!”
謹妃的話還沒說完,皇貴妃便厲聲打斷了她的話:“本宮希望你能記住自己的身份。本宮是四阿哥的額娘,這一點是皇上親口承認的,永遠都不會變,若是你記不住,再口無遮攔胡言亂語,本宮便要命人掌你的嘴。”
皇貴妃一點兒臉面也沒給謹妃留,謹妃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別提多難看了。
幾個高位嬪妃坐上觀壁,位份低的嬪妃也沒資格置喙這件事,許是一干人等就靜靜的感受著皇貴妃和謹妃之間詭異的氣氛。
謹妃此舉本意是試探,可她沒想到的是,皇貴妃即便發怒,底氣卻很足,定然是昨日皇上承諾了皇貴妃什麼。
她心有不甘,也知奪回四阿哥的事不能急在一時,從長計議才是上策。
穩了穩情緒,謹妃放低了姿態深蹲請罪:“臣妾失言,皇貴妃息怒。”
景仁宮,曹玥睡到卯時初起身,簡單的洗漱過後,也沒如何打扮,只簡單的穿了件舒適的衣裳,頭髮卻沒梳起來,一半披在身後,一半用簪子固定住,挽了個鬢,然後站在小書房的桌案後頭習字。
安凝在旁伺候著研磨,安平在小廚房裡忙活早膳,安順直到承乾宮的請安散了之後,把訊息打聽全乎了,才來到曹玥跟前兒稟報。
“謹妃今兒當眾提起了自己是四阿哥生母一事,皇貴妃發了好大的火……”
安順心中咂舌,他給娘娘告假的時候,皇貴妃還能忍住脾氣,可謹妃一提起四阿哥,皇貴妃就如同被點燃了的爆竹似的,砰的一聲就炸了。
曹玥勾了勾唇,聲音清潤淺淡:“意料之中。”
因為早夭的八公主,皇貴妃自此不能再生,至於謹妃,她是還能生,可是誰又能保證她能再次懷孕,哪怕懷上了,也不一定是個阿哥。
所以在這種情況下,四阿哥就是她們兩人的指望,誰都不會輕易放手的,就看誰的手段更勝一籌了。
她們二人鬥氣來,她就能不費吹灰之力。
辰時,到了早膳時候,太陽已然升起,殿裡也開始熱了起來,只得一大早就把冰盆子擺上。
曹玥抄寫了一篇宋詞,最後一個字寫完收筆,從桌案後繞出去,正要去用早膳時,康熙卻無聲無息的出現在了她面前。
安凝忙跪了下去請安,曹玥眼中驚訝了一瞬,微微屈膝:“皇上。”
康熙拖著曹玥的手肘扶起他,眼神不斷在她身上打量,見她臉色如常,身子也沒有不舒服的地方,這才放下心:“不是說身子不舒服,怎麼一大早還費心習字?”
曹玥微微揚起下頜,眼神平靜:“您不是都瞧見了,妾的身子沒有不舒服,若真的說哪兒不舒服,那隻能是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