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是罰跪,別的兒子就沒這待遇,他還能在乾清宮裡被皇阿瑪親自請的太醫上藥,十三阿哥覺著,他在皇阿瑪心裡還是有些分量的,更別說被皇阿瑪寵了多年的額娘了,所以十三阿哥覺得自己冤枉了康熙,心氣兒就直不起來了。
康熙起身繞過御案,走到十三阿哥身前的圓凳上坐下,黝黑的眸光細細在十三阿哥臉上打量著:“朕聽說昨日是你先動的手?”
眾所周知的事兒,沒什麼好否認的,十三阿哥點點頭:“若非八哥欺人太甚,兒子也不會氣到動手。”
或許是開了個宣洩的口子,十三阿哥一說起來就止不住,他小拳頭砸在手邊的桌面上,桌子上的茶盞都隨之跳動了一下:“皇阿瑪,您是不知道,兒子聽額娘說,前日在欽安殿與八哥在一起的那個宮女,原本是八哥給兒子準備的,就等那日兒子回宮路過欽安殿,就給兒子下藥,好毀了兒子的名聲,要不是額娘發現及時,讓八哥自食惡果,倒黴的就是兒子了。”
“兒子知曉後,雖然不高興,但額娘已經替兒子出氣了,兒子就也沒說什麼,誰知昨日在偏殿,八哥竟敢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兒羞辱額娘,這要是再忍下去,任憑八哥羞辱額娘卻無動於衷,兒子豈非枉為人子,所以兒子一時氣急,也衝動了些,就和八哥打了起來。”
聽著十三阿哥滔滔不絕的講著自己和八阿哥之間的齟齬,康熙眸子閃了閃,他知道那日玥兒提議把辛者庫宮女賜給老八做格格一事有內情,然而出於對玥兒的信任,他不僅沒有駁了玥兒的話,事後也並未讓梁九功去查探,竟不知此事又是老八作的夭。
一個辛者庫的格格還沒有讓他吃足了教訓,屢教不改,心思晦暗,記恨貴妃口出妄言。
康熙緩緩撥出一口濁氣,看來他這個兒子,是徹底廢了。
如此也好。
康熙只當沒有聽到十三阿哥之前提起的欽安殿一事,只教導道:“小十三,朕一再教導你,做事需得顧及後果,不可被衝動支配頭腦,這次你與你八哥打架,朕可以對外言說是兄弟矛盾,可若是下次有人憑著你容易衝動這一點,故意激怒你,引你犯下大錯,你又該當如何?”
十三阿哥仔細想了想,知道康熙說的有理,只不過……
“要是下次再遇到這種情況,兒子依舊是先打了再說。”
不管是誰,都不能羞辱他額娘。
康熙心頭一梗,咬牙道:“人得有自知之明,憑你那三腳貓的功夫,能和你八哥打起來不落下風,是因為你八哥也不通武藝,若是換成你大哥,你大哥一隻手就能將你制服,那時還不知是誰捱揍呢。”
康熙不否認自己偏心,所以才會兩個兒子打架,他只關心其中一個兒子,更是只教導其中一個兒子。
也正是因為他偏心十三阿哥,所以才苦口婆心的引導,別人從來都沒有這個待遇。
奈何十三阿哥對此並不是很領情,他思考了半天,手支著下巴道:“兒子決定了,從今日起,兒子要好好的跟著師傅練習布庫,若是下次換成了大哥,兒子爭取打的過。”
康熙:……
他是那個意思嗎?啊?
瞥見康熙一言難盡的表情,十三阿哥捂嘴偷笑,康熙這才知道自己被十三阿哥給戲弄了,抬手一個極為響亮的栗子敲在了他頭上。
十三阿哥皺著眉揉了揉腦袋,嘟囔道:“誰讓您罰兒子跪了那麼久,兒子總得討回來才是。”
這般模樣,與曹玥如出一轍。
康熙愣了下神,會心一笑:“一點虧都不肯吃。”
也不知是在說十三阿哥,還是在說曹玥,亦或是兩者皆有。
教導完了兒子,康熙命人抬了轎子送十三阿哥回去,人剛離開乾清宮,就與報信的小太監錯過了。
“啟稟皇上,半個時辰前,衛貴人跪在景仁宮外,口口聲聲替八阿哥請罪,惹了貴妃娘娘不虞,因而被貴妃娘娘下令掌固,就在方才,衛貴人受不住刑,已然暈了過去。”
這報信的小太監也是個聰明的,知道誰在康熙心中地位高,所以一字一句都在不著痕跡的偏向景仁宮。
康熙聞言,眼神瞬間凌厲起來,“梁九功,傳朕旨意,衛貴人教子不善,著貶為答應。”
梁九功領命:“嗻。”
康熙猶自覺得不夠,又道:“你告訴她,若是再有下次,這鐘粹宮也不用住了,直接挪去冷宮吧。”
梁九功默默的在心底給衛答應點了根蠟,皇上這是把八阿哥做的事兒都遷怒到了衛答應身上。
教子不善?
憑著衛答應的身份,哪裡配撫養阿哥。自從八阿哥出生後,一直都是惠妃在撫養,要說教子不善,那也該是惠妃承擔這個名聲才是。
不過他和衛答應八阿哥都沒什麼情分,犯不著去提醒皇上,從而得罪昭貴妃。
傍晚,秋雨綿綿的下了起來,康熙處理完政務來到景仁宮,就見上午從乾清宮離開的孫太醫,又來了景仁宮請脈。
康熙加快了腳步走到曹玥身邊,一手按在了曹玥肩頭,阻止她起身行禮,一邊看向孫太醫:“不必多禮,先為貴妃診脈。”
少許,孫太醫收回手,不等康熙開口問詢,主動道:“皇上,貴妃娘娘身體無甚大礙,只是情緒起伏過大,心火有些旺罷了,待奴才開副方子,貴妃娘娘照著吃上兩日便可。”
康熙放下了心,揮手讓孫太醫退下開方子,而後握住曹玥的手,輕聲問:“你不開心,可是因為衛氏?”
溫熱的呼吸噴灑在曹玥耳後,帶來些許酥酥麻麻的感覺,曹玥呼吸一滯,垂眸看著自己膝頭上交疊在一起的兩隻手,忽的把自己的手掙脫出來,故作矯情的別過臉:“皇上明知故問。衛氏和八阿哥如此打妾的臉,妾如何能高興的起來。”
八阿哥的話哪怕再不中聽,可有一點他沒說錯,那就是她再得寵,位份再高,也不過是個妾罷了。
她有自知之明,也不會去肖想後位,可是她也不想再讓曹家被人提起來時,不屑的說上一句曹家不過是包衣奴才。
她始終沒有忘記自己當年是為何入宮的。
這麼多年過去了,是時候該開始籌謀了。
即便曹玥在生氣,可在康熙眼裡,不過是曹玥在像往常一樣使小性子罷了,康熙還很是吃這一套。
他從曹玥身後抱住她,輕笑道:“好了,氣大傷身,玥兒罰過衛氏,朕也替玥兒出了氣,就不要再放在心上了。”
“皇上說的輕巧……”曹玥的聲音忽的黯然下來,隱隱有些哽咽。
康熙笑意收斂,一手鉗制著曹玥的下巴讓她把臉轉回來對著他,果不其然見曹玥紅了眼睛。
康熙無奈嘆了聲,粗糲的拇指按在曹玥眼尾細細摩挲著:“如何就又難受了?”
曹玥抿著唇,眼眸裡淚水朦朧,卻倔強的抬眸對上康熙的視線:“妾只是想到了八阿哥說的話。八阿哥稱讚妾容貌絕色,非她人可比,妾就忍不住想到了當年,皇上與妾初見之時,是否也只是看中了妾這張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