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既不能看見從小和自己一起長大的弟弟深陷其中,也不能讓表妹因此有何閃失,只能出此下策。
十四貝勒何嘗不懂,只是心中到底不甘罷了。
因為十三貝勒對外找了藉口,做了解釋,所以十四貝勒並未受到什麼影響,而同時康熙只是不輕不重的訓斥了十四貝勒兩句,這事兒便過去了,再無人提起。
桃花再度盛開時,前朝再次提起了立儲一事。
而這一次,康熙並未壓中不發,也沒有再像上次一樣設計試探自己的幾個兒子,而是認真思考起來。
其實說是思考也不算,認真來說,康熙心裡實則已有決斷,可立儲之事事關大清的江山社稷,康熙只能小心再小心,力求他立下的儲君是個明君,萬萬不可像廢太子那般荒唐無度。
康熙看著眼前一堆請立太子的摺子,眸色漸深。
這日,眾位阿哥齊齊候在乾清宮外,等候康熙召見。
直親王,誠郡王,四貝勒,十三貝勒依次被單獨召見入內,不多時又出來,神情各異,叫餘下不曾被召見的阿哥們心思浮動。
十貝勒見十三貝勒面色如常的出來,又看了看跟在十三貝勒身後一同出來的梁九功,揚聲問道:“梁公公,皇阿瑪何時召見爺,爺都在這兒等了一個多時辰了。”
梁九功賠著笑:“各位爺,皇上累了,就不再見各位爺了,還請各位爺自行離去。”
既不召見,偏偏還讓他在這兒等了這麼久,十貝勒不高興的張了張嘴,正想說些抱怨的話,十三貝勒忙拉了拉十貝勒的衣袖。
十貝勒是憨直了些,但也不傻,當即不再出聲,隨著十三貝勒和九貝勒一起出宮。
路上,九貝勒一直想問康熙單獨召見十三貝勒時都說了些什麼,可見十三貝勒眸光沉沉,一副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樣子,九貝勒要說的話到底沒問出口。
這日過後不足半月,康熙便在朝堂上宣佈了他最終的選擇。
梁九功站在康熙身側,手上捧著明黃色的聖旨,神情肅穆的宣旨:“………冊封誠郡王為和碩誠親王,四貝勒為和碩雍親王,五貝勒為和碩恆親王,七貝勒為多羅淳郡王,九貝勒為多羅端郡王,十貝勒為多羅敦郡王,十四貝勒為多羅睿郡王,欽此。”
一連串的爵位分封,卻唯獨略過了十二貝勒和十三貝勒。
與十二貝勒的滿臉失落不同,十三貝勒格外能沉得住氣,臉上不見絲毫異常,這讓一直在注意著十三貝勒的康熙很是滿意。
目光掃過底下各懷心思的大臣,康熙也不欲繼續賣關子,等誠親王等人謝了恩後,便見梁九功又從自己袖子裡拿出了一封聖旨。
心有所感的十三貝勒此事微微抬頭,卻正好對上了康熙深邃的眼眸,見康熙微微點頭,十三貝勒心中的一塊大石突然就落下了,再沒有緊繃之感。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建立儲嗣,崇嚴國本,所以承祧守器,所以繼文統業,欽若前訓,時惟典常,越我祖宗,克享天祿,奄宅九有,貽慶億齡,肆予一人……永懷嗣訓,當副君臨。諮爾皇十三子愛新覺羅胤祥,體乾降靈,襲聖生德,教深蘊瑟,氣葉吹銅……自頃離明輟曜,震位虛宮,地德可尊,人神攸屬,式稽令典,載煥徽章,是用冊爾為皇太子,擇吉日行儲君冊封大典,祭拜天地宗廟,鹹使聞之,欽哉!”
終於,儲君之爭,塵埃落定。
十三貝勒跪在大殿臺階之下,接旨之前,腦子裡想到的卻是那日在乾清宮,父子二人的對話。
那日十三貝勒剛進去行了禮,康熙便直言道:“前朝立儲之聲愈發大了,朕近來也確有其意,朝中大臣各有舉薦之人,你呢,你有何想法?可有要舉薦之人”
話落,十三貝勒腦子飛快的運轉,在思考康熙這次究竟是試探還是出自真心。
康熙哪怕已是垂暮之年,到底也是十三貝勒的老子,他的一些想法,康熙還是能看得出來的,只不過康熙並未阻止,而是由著十三貝勒去思考。
好在十三貝勒腦子夠用,沒讓康熙等多久,十三貝勒就堅定道:“請皇阿瑪恕罪,您問兒臣是否有舉薦之人,兒臣自然是有,只是兒臣並非舉薦旁人,而是毛遂自薦,不知可否?”
康熙眼底飛快的劃過一絲笑意,表面卻為難道:“既是隨心,自無不可,只是小十三,你當知道,自古以來,立嫡立長,哪怕你二哥被廢,胤褆還在,他是朕的長子,又軍功赫赫,與他相比,你年紀還小,並不佔優勢,怕是也不能服眾。”
聽到這兒,他當時是怎麼回話來著?
“與大哥相比,兒臣自是不如大哥多矣。立儲一事本就是皇阿瑪的心意,倘若皇阿瑪覺得大哥亦或是哪位兄弟比兒臣更為適合,兒臣自是甘願輔佐,成為賢臣。若是皇阿瑪心中更屬意兒臣,兒臣也必不會辜負皇阿瑪期望。”
當時他說的那番話未必沒有賭的成分,賭相比之下,他才是最合適的儲君人選。
而現在,他賭贏了。
太子初立,宮裡到處都忙著太子的冊封大典,康熙倒是忙裡偷閒的陪曹玥一同在御花園的桃林裡賞花。
康熙伸手摘了一朵桃花簪在曹玥髮鬢之上,柔聲道:“這段日子朕忙的很,好不容易才有了閒暇能陪著你賞花,好在這桃花還未謝,時候倒也不算晚。”
曹玥柔柔一笑:“只要皇上有心,便是謝了又如何,今年的謝了還有來年,妾總能等到的。”
“是啊,這桃花每年都會開的。”
康熙感嘆了一句,不由得又想起了當年:“玥兒可還記得,當年朕與你初見之時,你在桃林裡談的那首曲子?”
世上從來都沒有那麼多的巧合,這麼多年來在康熙心中念念不忘的初遇,在曹玥看來卻是她精心設計的結果。
可這麼多年過去了,在康熙提起的一瞬間,曹玥竟是忘了那場初遇中的算計,反而真的沉浸在這樣的美好裡。
曹玥精緻的臉龐更是柔和:“哪裡能不記得呢,妾還記得當時妾並不知您的身份,更是驚歎於您對音律的見解,私心裡想引您為知己來著,誰知後來……”
話未說完,曹玥嗔了康熙一眼:“可見是緣分使然。”
康熙笑的爽朗:“玥兒說的對,可不就是緣分,若非朕被你的琴聲吸引,怕是也沒有你我相見之時,玥兒可願再為朕彈一遍當時的曲子?”
“如君所願。”
淨手,焚香,手起,音落。
曲子雖一如當年無甚變化,只是時過境遷,更多的,也不過是懷念罷了。